人人有本用

近午
    小旭靠在窗前无事可干。阳光斜射过来，象个玻璃容器，那小旭就罩在里面了。他深深
吸上几口气，呼吸很流畅其实他根本没心思想心事和自己的呼吸的问题。阳光在十一月的暖
气中闪烁，呈现他和蔼的笑容。 小旭看到窗下这二排等距的洋枫都在空前的消瘦，秋风掠
走它们的威装，于是瘦骨伶仃地在太阳下舒展。 小旭俯瞰着四处飘扬的洋枫枝杈，心想自
己和他们一样被阳光又浓又醉的怀抱融化了。
     房间里很拥挤。没法不拥挤， 小旭二三十年前积累的全部家产都堆积在这房间里，再
加上他每天在这里忙碌生活，哪能不拥挤呢。尽管 小旭经常在这里打扫清理，可 小旭的房
间里还是被塞满了许许多多他自己毫不知觉的东西。呀回头看自己的房间，大大小小的纸箱，
塑料袋，一个个吞食着自己的房间。小旭想，好象有一个成语或者谚语称什么天味什么可惜
的。
     小旭想他在这个房间里友好多年了。那天吕洋来找他，一跨进门就说：“他妈的，你的
房间里蛮奇怪的。”
      小旭笑：“有什么奇怪的？”
      吕洋也说不出来：“好象，好象到处都是你的味道。”
      小旭 想那就是他生存的味道了。

      小旭坐在窗前是因为他今天休息，休息就是空闲，空闲就是没事干。没事干小旭依旧
在七点时起床，他刷牙，洗脸和平时一样，他飞快又不慌张地做完这一切，有搞点东西填饱
肚子，然后取下衣柜上的西装，回身在镜子前打量了一下，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只是他无意
识的发现自己的额头分外饱满，一片光亮。他凑迈着瞧，他想他开始谢顶了，才二十来岁就
谢顶了么？怎么回事？营养不良？不保养？遗传？眼花了？其实和以前一样？
      小旭下楼时心情很不好，没结婚，还没三十岁头发就开始稀疏了，这是哪门子事呢。
他已看到自己两额已经开始往上退了，显出额头上那一撮头发分外直着，象个孤岛。
      他走下五楼时才回过神来，今天他休息。小旭站在楼梯道上想今天不要工作，是休息
日，哦，今天休息，那我今天怎么过？
     我今天干什么呢？小旭想站在楼梯口想问题，楼道上不断有人上上下下，有些人用眼
睛看他，他们觉得今天奇怪，怎么有一个人站在那里，不象上楼也不想下楼，更不象等什么
人的，怎么一站就是半天？
     小旭站在楼梯口想今天那我干什么？下去逛逛？还是上楼？阳光下逛街太累了？上楼
回房是不是太辜负了着美好的时光？外出找友？不知他们在不在，有可能他们上班了？回房
又是太无聊了？
        清洗工开始打扫楼道卫生了。那个乡下大妈哗地将整桶水泼在地面上，水就砰地一
声四处逃散，有几楼便正块地爬向楼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轻快的奔下去。小旭大吃一惊，
那水将小旭的皮鞋都弄脏了。他抬脚想骂一下，又觉得没意思，他想，还是回去换鞋得了。
小旭上楼时，奇怪自己竟然有一种下班回家的感觉，一身轻松。他随便哼着曲子去摸腰畔扣
的钥匙，没有，他想了想，关门时放到后裤袋里了？还是没有？他停止歌唱，认真地上上下
下，里里外外掏了个遍，还是没有。丢了？小旭站在门口，楼道里一片寂静。阳光不放过任
何一道缝隙，很零碎地挂在墙上，散在地上，而昏暗始终统治着整个空间。真他妈的晦气。
小旭用脚踢着门，回声在过道里清辙而激烈，心中的轻快和充实早就消逝了。该不会丢了吧，
小旭努力地回想昨晚后今晨前自己的行动。
清洁工提着拖把从他身后走过，她很怀疑这人是不是要图谋不轨，不管怎么说，值得怀疑。
这幢楼近段时间经常东家丢西家少的。前几天她不欲上楼清扫就被保安科一个大爷叫走了，
那大爷一看就知道先前肯定是搞行政的，听他第一句话就知道。他语气威严不容反驳，很在
行地要求清洁工要注意楼道是一些情况。那大爷最后肯定地说：“以后要发现可疑的人就赶
快来报告。”

小旭下楼去保安科借钥匙时，他看到淋湿他鞋子的清洁大妈正和保安大爷上楼来。那老头听
了他的解释，闷声不响返身同他回去拿钥匙了，小旭走出大楼时感到背后那清洁大妈正拿眼
在盯他。看什么看，打湿我鞋子还没找你呢！
小旭打开房门时就看窗前桌上有银光向他眨眼，那挂钥匙安然躺在桌上。他记起早晨刷牙时
他放在那里的，他气恼地把桌上摊着旧旧的报纸团成一团丢出窗外。窗外天空一片灰白，他
不知道房间里一切如故。阳光垮进窗口带着无数精灵扬扬洒洒，只是进房间就不见了。
小旭换了鞋子，看表已十点钟了。真没意思，半天就这样过去了，小旭都感觉肚子好象已饿
了。他坐在窗前想的无聊。

阳光抚摸着他并把冬天的寒意和某种无所适从的意味注入了他的躯体。小旭在这个休息的冬
日里一直在想今天我干什么？
真没意思，他把桌上的东西杂碎成一叠时，他抬头恰好看到一幅奇异的景象。
他看到楼下聚着一大群人，一圈上匝却来，不停地扩散不停地聚拢。小旭很奇怪，他将头挥
出窗外，他们在看什么呢？
楼下是这条忙碌的大道，中午时分，东来东往，车来车往，小旭有些头晕，他想楼下那帮人
在看什么呢？
小旭踏着桌子，将身体斜出窗口，越过楼疏的枝叉，他看到那圈人中心有一辆红色夏利仿佛
融化了，前面那有一清紫红色正向四面散色泽异常鲜艳开，在近午的阳光下刺人的灼眼。小
旭晕眩了。 他感觉到了。

街上有好多人在那个近午的冬日里看着一个疏发的男人正在行车道旁蹬自行车，突然天上掉
下一个白色物体，打在他背上，只是一眨眼工夫。你能听出叙述人惊恐又开心的语气。只是
一眨眼工夫，车祸就发生了。
这只是一场略带神奇其实又很稀松平常的车祸。只是接下来的过程让人们始料不及。天上又
掉下一个物体，带着冬日的猎猎声，很闷钵“啪”地一声响，就象丢掉一个纸箱，人们眼前
一花，红色又粘又稠涂荡了众人的视野。

我早就知道那个人神经不正常。清洁大妈在此后整一个月里喋喋不休以这句话开头说一个故
事，说给她吓，说给他听，说给我听，说给你听。
我就知道那个人神神经不正常！
这是个阳光灿烂的近午的冬日。当然，在这个城市里是冬日大都每天都阳光普照，都是一个
灿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