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有本用

　　1.我只知道你是个好女孩，其他的，其他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在邵子身上发现一些闪光的东西。
　　我对她说，我只知道你是个好女孩，其他的，其他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似乎很感动。
　　在说这句话之前，我们还只是普通朋友，很普通的朋友。而在此之后，我觉察到自己内心深处暗涌的奔流。不过我还是认为自己说这句话是出于我们的友谊，很纯洁的那种。邵子问我话的那一刻，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给邵子写小说。她只有一个要求。把她写善良点。她的确是那种善良可人的女孩子，尽管我对她了解不多，这一点我却是深知的。平时我与邵子并不很经常说话，虽然经常同一个教室上课，坐在一起的机会却不多。她会在周末的晚上去上网，我总会碰到。所以很多时候，我是用网络与她沟通的。
　　我跟她开玩笑。我要把你写成那种会抽烟酗酒的恶狠狠的女人。她回过话，只有一个词。恐怖。我当然是不忍心的。
　　在网上她叫我青蛙。还说为了好听，再加两个字，王子。这样一来我便找不到骂她的理由。我对她最亲密的朋友彦裳说，我要叫她恐龙，也加两个字，公主。彦裳和邵子的关系很铁，所以我这句话出口的结果是一顿臭骂。
　　我依然只是叫她邵子。
　　现实中，她会冷不防地出现在我面前，叫我小喜喜。
　　那一刻我觉得好温暖。
　　　　　　　　　　　　　　　　　
　　是这样一个美丽春天的黄昏。我送了一束花给她，没有任何理由。
　　如果不是因为一场晨雨，我想我是不会去买花的，当然也就不会送花给邵子。那雨丝飘飘洒洒，打在窗外粉白的花瓣上，晶莹闪烁。然后有一阵风吹过，那些花瓣就大片大片地往下落，夹着淡淡的潮湿的清香。
　　我的心底滑过一丝莫名的感觉。
　　下午竟有阳光从树影间倾泻下来，如水一样，寂静而温暖。那些落花兀自躺在地上。让我感动。我有点神经质地跑到楼下的花店，买了一束百合。然后静静地欣赏。花的芳香中有生命在流淌，这是我嗅出来的。在看看地上的落花，却有些凄冷的味道。
　　宿舍里有人放着刘若英的《后来》。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这句歌词写得真好。
　　有些东西确实值得珍惜。
　　我想这束花应该送给别人，才会显得更有意义。得到它的人会幸福。
　　幸福是个诗意的字眼。
　　最后，在这个美丽的黄昏，我把这束百合送给了邵子。没有任何理由。
　　也许有理由的。只是暂时找不到。
　　　　　　　　　　　　　　　　　
　　2.爱，不轻易尝试。
　　　　　　　　　　　　　　　　　
　　四月，校园里的梧桐树悄悄发芽。
　　我对邵子说，春天到了。武汉这个城市的春天很美。她微笑，笑得很灿烂，心花怒放。我看着她，天真单纯，笑靥如花。她小嘴两边的小酒窝有让人深陷的危险。
　　春天的女孩子格外漂亮。
　　也许有那么一天，我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
　　也许，只是也许。
　　　　　　　　　　　　　　　　　
　　很多时候，我没有方向。我是个有很多缺陷的人，而且带着伤口。
　　在大学里，生活规律已被空虚和无聊任意地打乱。有时候我会想到退学，这是个可怕的念头。我常常是这样，晚上十一点半上床，一两点才会入睡，第二天要是一二节没有课就会睡到九点多，有时甚至会睡到中午。仍然是疲惫。高中时的那股冲劲已经荡然无存，所以，起床后又不想做事。还经常去泡网吧，别人是在玩游戏，但我不是。最经常去的地方是一些诗歌论坛，粘贴一些自己的作品，然后对别人的东西发表自己的长篇大论。另外，就是听音乐，聊天。往往一上就是几个小时。然后脸色苍白地下线。
　　周末还会去通宵，再睡上一整天。不吃饭。
　　常常在刷牙之后会感觉到嘴里血腥的味道。是牙龈出血。涩涩的。
　　好象自己在疲惫地漂泊着。
　　“妈妈，是你曾赐给我的生命，我已经把他吐得一片狼籍……”我是多么慌乱和茫然。只有朴树的歌才能诠释自己。感觉自己一直在堕落，堕落。可以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
　　　　　　　　　　　　　　　　　
　　面对爱恋。内心的自卑翻涌而出，我的伤口隐隐作痛。不知道是流出了血还是流出了泪。我一直害怕自己过了一夜就会被人遗忘，从来都是如此的恐慌。在高中的时候，我曾被一把刀子刺进心窝，那种痛苦让我忍了好久，好久。现在依然会在午夜发作。让我失眠。
　　我对自己说。爱，不轻易尝试。
　　所以，我只说也许，只是也许。
　　被人拒绝的滋味是难受的。想到这个，我觉得自己已经喜欢上了邵子。我不敢去想邵子会怎么理解我的唐突，真的不敢。经历了一阵打击之后，我怯懦了好多。
　　有时候自己会很抑郁。我的手腕上面有一道道的伤痕，全是用刀子刻出来的。疼痛让我不再麻木，渐渐习惯了血的流淌。
　　但我在别人面前依然会笑，我依然会装得很开朗。
　　我害怕自己的伤口在阳光下暴露。
　　　　　　　　　　　　　　　　　
　　3.故事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
　　　　　　　　　　　　　　　　　
　　在我送了花给她之后，她道了声谢谢。然后突然说晚上她请我吃饭。我很惊异。
　　这是我今天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我明白了什么。竟然会如此凑巧！
　　邵子的十八岁生日。来了很多人。学校的这个餐厅环境很幽雅，是个很适合过生日的地方。邵子收到了许多礼物，她甜甜地笑，露出迷人的小酒窝。还是扎着偏辫子，她一贯的发型，我就是因为这样个性的发型才注意到她的。她今天穿着一条碎花裙子，美丽得像只蝴蝶。
　　我没有和邵子坐在一起，中间隔了一个彦裳。她旁边是个留着短发的男生，很帅。以前没有见过。所以我和她没说多少话。而彦裳倒是跟我聊了很多。
　　然后她向我们介绍。这是雍，我男朋友。
　　我觉察到自己内心有样东西正被捏碎。让我疼痛。但我还是保持了冷静，掩饰住内心的失望。我和别人一样向雍问好，干杯。气氛依然很热烈。
　　邵子的脸洋溢着幸福。
　　而彦裳却也一个劲地和我说话。她问我有女朋友了吗？
　　我说曾经有过。
　　　　　　　　　　　　　　　　　
　　在网上又碰到邵子。
　　她跟我说彦裳一直都很喜欢我。我愕然，但这也给了我一丝安慰。
　　面对这突然的告白，我不知所措。
　　我正被卷进一个旋涡中，我想我应该逃离。在我说了“我只知道你是个好女孩”的话之后，我们仍然只是普通朋友。而彦裳则是我一直不敢去认真面对的女生。
　　我键入简简单单的一个“哦”。然后下了线。
　　故事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
　　我依然孤独地走。邵子依然在网上叫我青蛙，在现实中叫我小喜喜。让我感动。
　　而对于彦裳，我一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4.我的疼痛是别人安上去的。
　　　　　　　　　　　　　　　　　
　　我的手臂又多了一条伤痕。是自己用刀子刻上的。
　　渗出的血让我感觉镇定。我喜欢把内心的疼痛移到肉体上来，这样会让我有所麻木。那些伤痕就像多年以来那些疼痛的印记，留在皮肤上，我能看得很清楚。内心的抑郁似乎又加深了一层，这些日子，我丧失了语言。
　　不想再写什么日记，我能预料到写完后我依然会像高中时那样将它一把火烧掉。只有内心才能真正隐藏自己的东西，而不必害怕被别人窥去。想起那些日记，我就会想起我那破碎的初恋。它触动我多年的伤口。
　　有些事要用一生去铭记，有些事却要用一生去遗忘。而自己的记忆是如此苍白无力。想记的记不起来，想忘的又忘不掉。有时候觉得记忆好像不是自己的，而是别人安上去的，没有安上的就会被遗忘，安上的想忘也忘不了。
　　我的疼痛是别人安上去的。
　　　　　　　　　　　　　　　　　
　　我的宿舍里。邵子说我变得像一个寂寞的雕像，没有表情也没有语言。她说我突然把自己埋得深深。邵子的洞察力很敏锐。
　　也许吧，有时候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瞥到了我手上的伤痕，一道一道的，密密地排着。有一处新痕还未愈合。你这是怎么了？不小心划到的。我的回答很无力，很容易被击破。但我找不到比较合适的理由来掩饰。而邵子却也没有揭露。她是无须知道这些的，她无罪。
　　她没有再说什么。我静静地看着她。那么单纯。长发曼飞。甜甜的微笑。令人深陷的小酒窝。一泓清泉般的眼睛。这是我宿命中得不到的东西。
　　我抱出吉他，给她唱了好多的歌。沈庆的《青春》。老狼的《晴朗》。……
　　　　　　　　　　　　　　　　　
　　……在那悠远的春色里，我遇到了盛开的她，洋溢着眩目的光华，像一个美丽童话。允许我为你高歌吧，以后夜夜我不能入睡。允许我为你哭泣吧，在眼泪里我能自由地飞……
　　……一切就像是电影，比电影还要精彩。如此真实的场景，让我分不出悲喜。这是初次的感觉，我想了解这世界。充满悬念的生活，击打我的心。这是初次的感觉，好像天空般晴朗，只因那利刃般的女人，她穿过我的心……
　　　　　　　　　　　　　　　　　
　　想一直这么唱下去。
　　可是，没有可能。
　　　　　　　　　　　　　　　　　
　　5.黯然告别，我感觉自己只带走了一片灰烬。
　　　　　　　　　　　　　　　　　
　　我终于决定退学。
　　也许大家会觉得很突然，跟不上情节。但是真的，我要退学了。
　　大学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东西。我不想继续这样呆下去，不然我会疯掉。空虚，无聊让我越来越抑郁。我的父母同意了我的想法。我不知道自己退学以后该去干什么，我已经迷失了方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我曾以为邵子能够成为留住自己的理由，但事实上已不能了。不能了。
　　在离开学校的前一天夜晚，我请邵子和彦裳去看了一场电影。
　　片名是《周渔的火车》。
　　一部新的片子。很感人。
　　三个人之间荒谬的爱情。破碎的青春。选择，反抗和终结荒谬，周渔始终在爱与痛的边缘徘徊。在里面我仿佛找到自己的影子。我看着爱情让人们不断离开，离开。离开是个渡口，在不断摆渡的过程中，必须经过。离开之后，纠缠在三个人之间的荒谬的爱最终被记忆尘封。
　　电影散场后，我想我们也该散场了。
　　我跟邵子说，明天我就要走了，退学。十点的火车。
　　事情确实很突然，以前我没有跟她们提起过。我触到彦裳的眼神，急忙转过头去。
　　明天给我一张你们的照片行吗？
　　　　　　　　　　　　　　　　　
　　火车站站台。我送了她们一份礼物。一篇刚刚写完的小说和一张自己的照片。而她们也把各自的照片给了我。我把它们揣在怀里。那篇小说是我在昨晚深夜赶出来的。我曾答应过邵子要给她写一篇小说的，可一直没能写成。不过现在终于写完了，题目叫做《断恋》。
　　临别之前，我吻了一下邵子。她轻轻地闭上了眼。我把嘴唇轻轻地贴上去。冰凉冰凉的。我看到她眼角溢出的泪光。珍惜雍，我小声地说。
　　然后我又吻了彦裳，这个我一直不敢真正面对的女孩。我没敢看她。她们跟我轻声地道再见。我背起行李，一个人上了开往南方的火车。
　　黯然告别，我感觉自己只带走了一片灰烬。在这个春天，随时可能被风吹走。
　　在火车上，我拿出她们的照片，目光停留。这是我唯一的纪念。
　　我的泪无声滴落。
　　　　　　　　　　　　　　　　　
　　6.我们不停地沉沦，沉沦。最后我们老了。
　　　　　　　　　　　　　　　　　
　　我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还是在校园。先是百合花的颓败，然后是邵子的挥手，以及我的绝望。一个梦境重复了好多遍，让我心悸。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天空阴沉阴沉的。邵子她们的照片落在地上。
　　我轻轻地捡起，将它们夹在影集的第一页，再轻轻地合上。这将是一段尘封的记忆。
　　　　　　　　　　　　　　　　　
　　在家里休息了一些时间之后，我去了二舅在南京的公司。
　　空空荡荡的生活逐渐变得充实。我拼命地工作，试图抛掉短暂的大学生活留下的烦闷。二舅心疼地对我说，去中山陵逛逛吧？放松一下。我摇了摇头。他无奈地出去了，回头又跟我说，你妈很担心你。
　　我放下手中的帐册，对着窗口，发呆了好一阵子。我的办公室正好面朝长江，那浪花总会翻涌起我的寂寞。从这条大江向西，再向西，就是武汉。就是我破烂不堪的大学生涯。就是我夭折的爱恋。就是我孤独的绝望。
　　可我已不能回去。
　　我学会了抽烟和酗酒，这是我以前深恨的事情，但是，它们在我的生活中出现了，无可回避。我不停地给自己加压，用工作把自己深埋在阴暗中，然后又不停的发泄，不停地将自己摧残。所以我嘴里的血还是一直涩涩地流。我已不忍再想起昨天，那是一块空空的戈壁，会使我倾心荒凉。但我仍然会想起邵子，这个扎偏辫子的有迷人酒窝的女孩，她在我的世界里是个挥散不去的影子。
　　我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年末，母亲打了电话过来。叫我回家。
　　我回去了。她说我需要安定的生活，叫我结婚。其实我早有预感，这是家乡的习俗。可就在昨天，结婚好象是件多么遥远的事，但现在它却实实在在地摆在了我的面前。在一片茫然中，我感到时光的速度。我们不停地沉沦，沉沦。最后我们老了。
　　我先是反对，但是后来经不住纠缠，就去相了亲。
　　我几乎相遍了镇子上所有的姑娘。最后我选择了那个叫婧依的女孩。因为她轻轻的一笑，同样有着邵子那样甜蜜的酒窝。我的青春也许在今年的尾巴上就要转折了，我即将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想想这是多么的荒谬！幸好婧依个不错的姑娘，她或许能够填补我感情的缺口。
　　但是从明天开始，大学生涯就要成很遥远的事了。邵子也会变得遥远，还有彦裳，还有那朵百合，还有那些伤痕，还有那次告别。
　　而故事是该有个结局的，每个故事都需要。尽管有时候它并不是很合乎人们的想象，但它终究是个结局。我的这个结局有点破碎，却是经常见到的。我想，生活并不会每次都满足我们的愿望，但是有个过程，也许就能让我们满足。毕竟我们是那么的渺小，无法抓住现实，也无法抓住幻想。
　　好了，故事该结束了——正月里，我和婧依结了婚。
　　　　　　　　　　　　　　　　　
　　后记
　　　　　　　　　　　　　　　　　
　　很抱歉，邵子。也许这是一篇不合格的文章。
　　隔了挺久才把它写完。
　　我想了好多情节和好多结局，最后我选择了这个。情节很简单，结局也不圆满，只有一些心情孤独地存在着，活生生的。我愿意选择这个破碎的局面。也许我一直都是这么悲观，请原谅我。我没能将它写成一篇令人欣慰的小说，你想要的那种。
　　我只是想描下我们的青春。几年以后它也许会像一首老歌一样，让我们感动。
　　我知道这是个平常的故事，但我相信会触动很多人的心。这是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宿命。
　　伤感是有的，或许还很多。
　　因为我总觉得有时候有些东西很容易破碎。比如青春。比如爱情。比如命运。有时候就那么脆弱。
　　　　　　　　　　　　　　　　　
　　已是深夜。突然想起很多事情。
　　今夜又要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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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去过容书下了
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好文章
:o

真是骡子嘴说不出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