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coxie - 2003/5/22 21:22:00
夜蛾
作者:隐紫
夜色清凉,万家灯火星星点点的点缀在这座高高低低的城市间,象夜的眼睛。
玻璃窗上的那只大飞蛾,一直在漫无目的急速行走,忽上忽下;间或扑愣着翅膀飞到另一格窗棂,继续它凌乱的步子,徒劳地想在这个全封闭的窗上找一个逃遁的出口。
窗外愈加璀灿的光源是个致命的诱惑,它开始急不可待的撞击窗户,发出轻微的声响。一次一次,不屈不挠,即使有短暂停顿,也是为了接下来加倍的疯狂。
我拿不准是否打开窗,让焦急的飞蛾投入自由的世界----它应该是拥有这个权利。屋里的灯全关着,没有能足够令它起舞的光明。
我看着这只固执的飞蛾,也许它正感到迷惑:为什么可以看到的,却无法触及;近在咫尺的一切,原来已被隔绝得远在天涯。
我放下搁在铁花栏杆上的双腿----我用这个姿势坐得太久了,在伸直身体的好一阵子,我都无法稳稳的站立住。
太多的咖啡,让嘴里淡淡的苦涩着。但我还是走到厨房里,又冲了一杯。
我不爱喝速溶咖啡。
我喜欢煮的咖啡。用粉碎机将咖啡豆细细的碾碎了,放在壶里,慢慢煮出味道,再过滤到杯子里,加很少一点糖和奶,用小勺搅搅,看袅袅的轻烟在杯面散开。
弥漫在房间每一个角落的浓香,让人联想起一些温馨柔软的字眼。
有时候,也象做实验一样,加些想当然的东西进去。
加可乐、加融化了的德芙黑巧力、加白兰地。
乐此不疲的尝试过很多,每一种味道的感受都很奇妙。
但是,我现在只能喝速溶咖啡,我已经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切变得很简单了。那种产自泰国的小包装咖啡,撕开包装,倒在杯中,沸水一冲,完成了。
过程快捷得不会超过一分钟。
捧着咖啡,站在落地窗前。
摇椅的阴影被窗外的闪烁的霓虹投在地上,变幻种种形状。
在这里,看斜阳往西边沉沉的落下;看街上行人的脚步从归家时的匆匆到饭后散步时的悠闲;看行道树在晚风的抚弄下摇摆,看那只飞蛾的忙碌和无助。
我几乎有些沉迷于这种状态,越来越多的陷入其间。如同被装上了加好油的**子,放在斜坡上,猛然间就向下滑去。
好象什么都在想,又好象什么都没想。我不让自己思考,听说那样会令上帝发笑。
只是久久的看着某处,偶尔有一些光怪陆离的片段在脑中闪过,却无法组织成完整的片段;更多的时候是无边的空白----象大海般广阔的空白在所有的时间和空间中无限扩大。
一时忘了自己是谁,身在何方。
阿润最爱在这种时候悄无声息的靠近我,耳语般的轻轻说:“你又在想什么?”
我说:“什么也没想,只是在发呆。”
很显然,她不相信。
但她不再问,只是用略带一点疑问的神情看着我的眼睛,想从中找出点什么。微微噘起的唇象艳丽的婴栗花,让我禁不住的想吻下去。
阿润离开有多久了?一个星期?一个月?
我的记忆好象停滞在以前的某个阶段。
一些非常久远、被我忽略的小细节越来越鲜明,另一部分我努力存贮起来的记忆,却在脑海中日渐模糊。
偶尔会有一片小碎片蹦出来,提醒我它们曾经的存在,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快的遗忘。
今天或者应该去PUB 喝两杯。
当冰块浮在加了苏打水的vodka 中轻轻的撞击着杯壁,带着一点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进入胃中,我通常会变得有些饶舌。
陌生的人很快熟悉起来,象交往多年的知心老友。
漂亮的女孩子乐意欣赏我的幽默,会一直笑到眼角出现细细的笑纹。
但是,我不抽烟。
在我残存的记忆中,阿润说,她讨厌和一个类似烟囱的男人接吻。
我记不清阿润走后,我从PUB 带走女孩子有几次。
每次在头痛欲裂的宿醉中醒来,看着枕边陌生的脸,失去了在黑夜中的灵动眼神,灰黯的皮肤,颓然的妆,零乱的发丝四散。
触目惊心。
她们在夜里幻化为女巫。在PUB 暧昧的灯光下妩媚,浅浅不绝的香味,各种不安份的心纷纷被捉住。
我不能道貌岸然地否定那些温暖的身体带给我的快乐,虽然在夜逝去、天渐明的时候,我总是无法面对暴露在阳光下的自己。而反之,我甚至是佩服她们的那一些近乎于纯洁的坦然。
这个时代,女人有与男人一样追寻快乐的权利。
一夜过后,她们又是精致的妆容,简洁的套装,在工作中忙碌而自信的女人。
越堕落,越快乐?
也许应该是越不快乐。
阿润的离去让我堕落。 我为自己找到这个并不算牵强的借口。
谁知道呢?也许欲望的种子早已静静隐藏在心的一角,蠢蠢而动。
阿润的离去只是让它得以伺机冒了出来,如此而已。
夜的眼睛逐渐在困倦中闭上,剩下的稀稀落落,有些寂寥。
在什么书上看到过,一只飞蛾是一颗不安的灵魂。
那么,是谁把自己的灵魂遗失在此,一次一次叩着那扇紧闭的窗。
恍惚中,飞蛾不再扑腾,安静的附着在窗帘上。
那毛绒绒的灰色翅膀,好象深蓝色窗帘的一个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