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 - 2003/1/29 23:05:00
我曾在长沙一个并不怎么样的地方住过,名字倒挺美,叫幸福桥。之所以提到这里,不是因为某位鼎鼎大名的青春作家也在此安过家筑过巢,牵强附会地讲,我们还算得上邻居。
那时我刚到跳槽一家杂志社做完试用期,老总掩饰不住欣喜地跟我说,领导对我的表现都非常满意,明天就可以转正。我不置可否地回答说,是吗?然后开始翻箱倒柜整理东西。转身之前还不忘告诉他,既然你们已经决定聘用我,我也就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因为我已经用行动打消了你们当初的顾虑,那就是我可以游刃有余地把这份工作干好!
第二天我就挤进铁哥们阿力租住的那套并不宽敞的两室一厅,成了幸福桥下的临时居民。我的家当少得可怜,除了一台从黑市掏来的笔记本,就只剩下几件衣裳和一床棉被。阿力乐哈哈地说,兄弟你就在这安心码字儿吧,生活上别操半点心。
阿力身边的女人叫素莲,读的是私立高专,我们在大学里就混成了一锅,无所谓顾忌。她的心肠就好比她的名字,从来学不会给别人脸色。其实对她的了解并不太多,仅仅知道她烧菜从不放醋。她学的是会计,现在却成了电台主持人,那档午夜时段的节目据说在年轻人当中十分受欢迎。哥们阿力在医药公司跑业务,名片上印着“业务经理”,但实际上这只是业务员一个比较文雅的称呼罢了。
白天完全是二人世界,素莲要到7点才去单位。我喜欢看她任劳任怨地忙这忙那,把房里的一切收拾得有条不紊,干干净净。然后我进到自己房间,噼里啪啦敲响键盘。当思维开始打顿,就出来洗衣服。“去忙你的,这种事我来,否则阿力知道了又得数落我。”她利索地卷起衣袖,抢过水桶。
转身正准备走,突然发现有所不妥,于是赶忙冲过去把桶里的衣物翻了个底朝天,拣出最小也最贴身的那条裤子,我羞答答地说:“这个就我自己动手吧。”谁知她一把就扯了过去,双目圆瞪作惊讶状,继而笑得前俯后仰地打趣道:“你不会还同读书时那么土得掉渣吧?”
如果没有特别要紧的稿约,我一般都会陪她到附近的农贸市场去买菜。不远,只穿过一条马路,再走200米左右的老巷就到了。拙嘴笨舌的我没有讨价还价的能耐,她买什么我就提什么,仅此而已。但无论空心菜有多嫩她都不会看,她很早以前就知道我对那种“没心没肺”的家伙非常反感。这其实讲不出个中原因,就像她烧菜不放醋一样,我也好奇,但没想过要刨根究底地问个所以然。
晚餐常常吃得很匆忙。把碗筷洗涮好后素莲就提着挎包去上班,回来大概到了凌晨一点。我说阿力你就不接送一下。他悠闲地给我递香烟,再自己点上一支,说:“没事的,一直都这样。”这句话竟然让我听起来有些心痛。
再次和素莲去买菜的时候,我问她天天那么晚一个人回家怕不怕。她说不是啊,有位同事每天都把我送到楼下。在那一瞬间我的思维在潜意识里绊了个趔趄,她却用力地抓起我的手,闪过了那辆疾驰而过的小面包。她说你发什么呆,现在是过马路耶。我觉得自己多心了,不就是同事送送吗,用得着这般大惊小怪?
她断定我患上了“电脑综合症”,离开屏幕就没法集中注意力,于是以后每过一次马路都不忘拉起我的手。我得承认自己是个敏感得近乎神经质的人,在肌肤相触的片刻,心里总要涌上些许惧怕,担心阿力的目光猝不及防地落到这个细节上来。
从小就心气耿直的我终于有了个小小的秘密。晚上11点,准时停下所有的活儿,钻进被子,戴上耳塞,听素莲主持的节目。但我不喜欢她接听热线,因为她所说的话让我觉得她对每个人都很好。这种滋味,在她做的每一道菜里面都品尝不到。
8月份的时候阿力要出远差,吉林或者辽宁,时间一年半载还算不准。他说,兄弟这下要麻烦你分心照顾照顾素莲了。我说用“麻烦”二字就是不把我当兄弟,你尽管去吧,发了回来别忘请我撮顿大餐就行。“有什么地方需要钱,向素莲开口就是。”他一个人背着包出门,拒绝了我们想到车站送送他的请求。
并非阿力天生就这般坦荡,而是素莲实在是个让他每时每刻都放心的女子。她对他的爱,我从头就见证过,就算用五驾马车也拖不动。所以即便在当天晚上我就发现自己也很喜欢素莲,却不敢奢望两人之间能够演绎惊天动地的故事。没有什么比女人的忠贞更可以扼杀局外人的幻想。
有一天深夜,我没打招呼就去了电台等她。她显然对我的出现大感吃惊,楞了半晌才说:“怎么是你,有事?”我说,根本就没人送你对不对,以后我每天都来好吗?性情中人在某些时候是脆弱的,我看见她眼里闪烁着一种叫泪的东西,她哭了。而我这样做,并没有什么非份之想,只是觉得像她这样柔弱的女子,应该得到护爱,不管这份护爱来自于谁。
陪着她在夜色中穿行,那是一种渗着丝丝凉意的幸福。我因为自己,心甘情愿对别有的女人承担责任。不知道阿力是否经常跟她通电话,我只记得他很少拨通我的手机。
周二素莲没有节目,我们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身上的睡衣很薄,而且有着撩扰人心的颜色。我突生出用身体整个儿把她淹没的欲念,但我没有。奇怪是的那个时候我竟然没想到阿力,惟有她的痴情与贞洁在我脑中左突右奔。
我们除了没有拥抱没有亲吻没有做爱,其余时间都像一对恋人,抑或是一对夫妻。我发觉这样的生活很痛苦。于是接下来就有了我和兰的旧情复燃,所有的故事都来得那么自如,好比命中注定的轮回。
兰与我同系,毕业后回了老家,在农业局上班。我们当初的分手没有任何的前奏,也没有任何的过渡,只是分开了就分开了,似乎心有灵犀地谁也不跟谁联系。可那天她却神不知鬼不觉地跑来找到我,说他辞职不干了,为了来看看我。她递给我一件纯白色的毛衣说,在县城上班整天无所事事,所以就织了它。我紧紧地把她搂进怀里,接着就像一场比赛,她哭我也哭。素莲就倚在门口,会心地笑着。那绝对是幅滑稽的图画。
没要多久兰就在一家化妆品公司找到了份差事,和素莲上班的时间刚好错开,我很满足每天二十四小时都生活在自己所爱的人身边。爱两个女人并不是件羞于启齿的事,就像小学课本里那只猴子,既喜欢西瓜也喜欢芝麻,这本没有错,错的是它不该抱有鱼和熊掌兼而有之的念头。
两个女子像亲姐妹一样相处得融融洽洽,还时不时想点儿歪主意来捉弄我。每天到了过了11点,兰便会催促我快去接素莲。印象中,以前的兰好象和素莲并不相同,没有不在菜里头放那怕是半滴醋的习惯。
阿力总算给我打电话了。我告诉他,我现在跟兰在一起。他难以置信地反问道:“真的,你们两个又跑到一起来了?”尔后两人都哈哈地傻笑不止,说这世间的事还真摸不透,什么都可能发生,就在你一不留神的瞬间。末了我玩笑似地教训了他几句,我说你以前也做得太过份,对女人放心得简直到了冷漠无情的地步。他问怎么啦?我说你以为怎么啦,我现在天天替你接素莲下班!他嘿嘿地不再吱声,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当我渐渐地习惯过马路的时候不再让素莲牵着时,阿力回来了。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看你整天呆在家里蓬头垢面的,得出去找个工作上上班。大三期间我们曾在校外合住过一段日子,他非常清楚坐在房里码字儿其实无比索然。之后就客套地夸兰又长漂亮了,说我懒人得福,是上辈子积的德。
或许是谁也没有提起的缘故,我竟然忽略了阿力已经回来这个事实,晚上还到电台去接素莲。出门的时候阿力就说,快去快回,或者是,路上小心。待我们进门后他就笑容满面地招呼:“回来啦!”满面的若无其事。
素莲对我说,其实你没必要来接我,我一个人没事。我这才意识到阿力的存在,说就当出来散散心吧,阿力天天都那么忙,晚上太累,反正我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她不再出声,挥手挡住一辆的士。每到星期天,445路公巴车到晚上9点就停开。
回到幸福桥才12点20分,比挤公巴快了差不多一半。居民楼的灯多数都熄了,只有那扇熟悉的窗还透着光亮。我们像平常一样,摸索着上楼,摸索着把钥匙送进锁眼。门打开的刹那,天地却开始旋转。我们看见了各自的爱人,正手慌脚乱地把遮羞布往身上套,那是一个极具喜剧色彩的镜头,但没人能够笑得起来。
素莲只“啊”了一声就冲下了楼,我气喘吁吁地跑在她身后。终于追上了,她无助地扑在我怀里,泪水一点点往我衣裳里渗,却听不见声音。我感觉她整个人都在往下坠,那是手臂的力量所阻止不了的。我说你不要哭了,我安慰你,可谁来安慰我呢,我们现在是掉进同一只瓶子的蜗牛。随后我们软软地瘫坐在地上,那是去菜市场的那条老巷子,没有车,也没有人,而伤口在静如死水的时分,永远都是最痛的。
“你明天去帮我找间房子,我想搬出去,离开那里。”她的语气很果断,有一股站在悬崖边被人猛推一把的惨烈。我说或许那只是人一念之差的过错,可以挽回。这句话只为她而讲,不包括我自己。我知道我原本就不是兰的惟一,她是在拒绝了整整两年后才交给我她那纤细的小手。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分别这么久后回到我身边。
次日下午回到那个上演过罪恶的地方,却只见到了兰。阿力是爱素莲的,他在用逃避忏悔自己无处言痛的错。兰依旧同以前那样刚烈,她说她暗恋了阿力整整6年,为什么就不能得到一次。她哭得很委屈,哭得很无辜,以至于我连最起码的牢骚也没了。我看到了床上那件纯白的毛衣,胸前的字母分明是阿力名字的拼音,那是我一直漠视的领域。
素莲默不作声地收捡好属于自己的东西,而我只拿了那台赖以生存的笔记本电脑。出门前,我说了很多遍“我要走了”,兰才微微地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眼神里绕着某些令人迷惑的信息。我突然觉得她是位可怜的女子,值得每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同情。
就这样离开了被许多人所津津乐道的幸福桥,像世界上最狼狈的逃避者。没有爱情,素莲什么都可以不要,她甚至把手机重重地摔在地上,狠狠地用脚踩得粉碎,她一声不吭地放弃了钟爱的工作,只打电话给领导说她走了。在那个时候,她不想任何人找到她。同样痛不欲生的我,则目睹了可能是人世间最长的那场恸哭。
我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她坚强地活下去已成了我最大的心愿。我让她靠我怀里,一勺一勺地喂她热粥。我说几天不吃东西会死掉的,然后自己也无法自控地抹眼泪。
我们终于在如注而下的热泪中四唇相贴,感受彼此的心痛,就像两只陷入因境的蜗牛,别无选择地相濡以沫……
“我知道你喜欢我,真的,从你住进去的第一天开始。” 她哽咽着说,“那天当你出现在电台门口时,我告诉自己,你也值得我爱;漫漫黑夜中能有谁相伴着,穿过城市的长路,没有理由不让女人感觉幸福。”也是在一张已经不新了的沙发上,我真的如愿以偿地,用身体整个儿把她淹没。我想起了她穿着薄薄的睡衣坐在我身旁的那个夜晚,想起了深埋心底那种似乎淡忘其实又永难泯灭的欲望。
当她终于可以不再以泪洗面,我对她说:“我要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遥远的地方给你幸福。”她却把头埋得很低很低,似乎害怕泄露一丝半缕的酸楚。我用自己一笔一划挣的钱给她买喜爱的东西,带她到她所向往的风景区游玩,在也许算不上高档的宾馆里三番五次地做爱,发誓用一辈子心血爱她,直至终死。
我拉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拾阶而上。在南岳之巅,在太阳喷出山岗的时候,她留下了离开幸福桥后的第一缕微笑,虽然表情中依旧免不了凄切和怅然。我在菩萨面前烧了香许过愿,但是却忽略了,就算是上帝走进现代的情感剧,一样分辨不出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回来后不久,阿力就找到了素莲(或者说是我们)的住所。城市这么小,他不可能找不到的。他说兰走了。弄不清是对我还是对素莲讲,但我还是本能地“哦”了一声。在我把头凑到水龙头下准备冲把脸时,他扯着一言不发的素莲出了房间。
门砰地关上,我感觉脸像是被撞了一下,阵阵眩晕。“他们应该作个了断!”我自言自语道,任凭冷水浇下来。晚上她回来了,彼此都不敢轻易去叩启对方的心扉。不动声色地上了床,把灯光调成淡淡的桔色,然而那却是最索然无味的一次身体接触。
接连5天,阿力来了,向我说对不起,然后他们又走了。第6天阿力没有出现,素莲却偷偷地装好了自己的衣物。我说你要走。她就抱着我哭,语无伦次地说:“原谅我,就像我原谅阿力一样,因为我发觉自己不可能不爱他!”
我什么也没再说,呆呆地坐在一旁,狠心地看着她吃力地把大包小包拖下楼。短短的一个月,已完全可以把人从地狱送入天堂,然后又重天堂遣回地狱。我敲敲脑袋,告诉自己,只是做了个梦。只是!半夜里阿力给我打电话,他说我们还是兄弟。我说当然。回答得无比的爽快。
很快我去了广州,在那里呆了一年,见识了形形色色的爱情。回到长沙才知道,素莲已经在另外一家电台把另外一档午夜节目做得风生水起。我有些无聊地打进了热线。故事讲到一半,她已经明白电话这端是我,但依然平静。职业性地说了声谢谢后她开始讲一个有趣的童话——
两只蜗牛掉进了同一只瓶子,他们没办法爬出来,为了生存相濡以沫,并奇迹般地相爱了。那是一段幸福的时光。可后来,粗心的路人把瓶子踢翻,他们爬出来,甚至连再见都没说一声女蜗牛就不见了,她去寻找曾经的爱人。瓶子碎了,他们生死相许的诺言亦不复存在。起初男蜗牛也很痛苦,想不明白所经历的一切,直至有一天他再次不小心掉进了另一只瓶子,碰到另一只女蜗牛,同样相爱了。于是他想,原来两只蜗牛在同一只瓶子里是注定要相爱的,并且只能是在瓶子里,因为他也开始想念自己瓶子外面的新娘……
我在惊讶于她竟跟我看过同一个故事之余,出人意料地对这个过于牵强、甚至根本就是文不对题的答案感到满意。因为事实的确如此,我们的每一次拥抱接吻做爱都是某个无形的瓶子有关。
后来翻报纸知道这期节目还评上了省里的“十佳”,我笑着告诉自己,就像两只蜗牛掉进同一只瓶子里一样,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值得玩味!瓶子里面的故事大可不必当成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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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很无奈 - 2003/1/29 23: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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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 - 2003/1/29 23:23:00
一点不长,没耐心!!!!!!!!!!一点不长,没耐心!!!!!!!!!!一点不长,没耐心!!!!!!!!!!一点不长,没耐心!!!!!!!!!!一点不长,没耐心!!!!!!!!!!一点不长,没耐心!!!!!!!!!!一点不长,没耐心!!!!!!!!!!一点不长,没耐心!!!!!!!!!!:o :o :o :o :o :o
krishino - 2003/1/29 23:25:00
还是女人!!!!!!!!!!!!!!!!!!!!!!!!!!!!!!!!!!!!!!!!!!!!!!!!!!!!!!!!!!!!!!!!!!!!!!!!!!!!!!!!!!!!!!!!!!!
小蝶 - 2003/1/29 23:37:00
那就出去跑跑步,减减肥什么的吧;) ;) ;) ;) ;) ;)
有助消化哦。
inter milan - 2003/1/29 23:43:00
眼花
小蝶 - 2003/1/29 23:48:00
唉。。。。。。。ZZZZZZZZZzzzzzzzzzzzz去了:o
krishino - 2003/1/30 0:22:00
女人!
FogWind - 2003/1/30 0:29:00
嗯,不错,经典
小蝶发的好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