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有本用

（一）        
        我走在喧闹的街上，七月的阳光很眩，使我晕晕然。我望着不远处的一座高层建筑，它处在这座城市的闹市区，极其普通，却很华丽雄伟气魄，可算是这城市的代表建筑吧。那外面装裹着一层厚实的玻璃，在烈日的照射下，发散出刺眼的光芒，我的眼睛很难受，头痛更加。可以说，任何人都受不了这种光的反射。
　　这座建筑便是我的目标。一小时前，接到我妻子洛雪的电话，她是在这里工作的。要我陪她一起午餐。我想，反正今天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处理，就去赴约了。她说能在这里工作很幸福，这里到处充斥着各式的小资男女，是都市的时尚代表，她抱着玩味的心情欣赏着眼前的一切。还说，在这里工作能充分挑战她的能力。只要她喜欢就好，我虽不干涉她什么，却隐隐中排斥着这里。所以洛雪在这里工作一年，我今天却是第一次来这。踏进大厦，环顾四周环境普通如一般的建筑。不觉得陌生，很奇怪的感觉，也许是因洛雪的影响，她总是兴致勃勃谈起一些有关于这里的事情。
　　也许听得多了，对这座楼也有着异样的感觉。她说，这里已经发生过三起死亡事件。幸好这里的人员都受过良好的教育，见过些大世面，以至不会产生什么古怪的想法。依旧是平常出入工作，仿佛发生过的事情如同过眼云烟。虽然这么说，洛雪心里还是隐约不舒服。我想任何普通人都会觉得有些事情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才是理智的，洛雪亦是。
　　我看看时间还早，早点上去看看，也许不会打扰她什么，相反能让她惊喜吧。随着人流我一同进入了电梯。观望着周围的人们，各有各的特色，时尚大方的着装，高贵的气质，而眼睛都是冷漠淡然的。我不舒服，非常不舒服，在我遐想的时候，电梯门开了，我庆幸自己终于能够出来透口气了。闷在狭小的空间里，呼吸着掺有二氧化氮及各种混合气味的冷气，如今逃出来了。没有人会象我一样乘坐电梯有如此想法如此反应。我是个怪诞的人，这时候倔强的我也承认了自己好笑的行为。
　　这层楼好象没有我要找的公司，在我巡回了一圈后发现这个问题。怎么回事？难道是我记错了？还是眼花了？这里有鬼？一家好端端的公司会凭空消失！我带着狐疑的口气询问了一下接待小姐，她说，先生您走错了，这里是28层，您去的应是27层了。哦，这时候发现自己真是难堪到极点了，电梯也有乘错时候。踱回到电梯口，仔细看才发现自己刚乘座的是双层停留电梯。一定是自己的迷糊。现在是应该继续等电梯下一层吗？时间还早，可以等。可是就这么坐一层，还要等半天，好象不是自己的性格。还是从通道走楼梯下一层吧，只不过走下一层，不会很累，往上爬一层才是傻瓜呢。哈哈，我笑自己有多聪明。
　　于是决定了就这么做了，望眼前面二尺地方有一道门，我想应该是安全门吧。走近看，门面狭小，用力一推，见是狭窄的楼梯通道。楼梯的横截面只可共一个人行走。我想设计者真会节约空间了，如果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大家乱哄哄怎么能够短时间经过楼梯逃生呢？或许还有其他方法吧。
　　我边考虑着有几种方式可供逃生，边顺其自然的往下走。请注意我是走得很顺其自然的，任何一个人，就算是一个不懂得思考的人，也知道多乘了一层楼是必然要走下去一层的，这是很说得通的事情吧。可是奇怪的事情就在这一刻发生了。在我还没有回过神来，我听到了一声叹息。声音模糊，分辨不出男女。在炎热的夏天，我已经脑袋浑浑了，再乘坐令我难以忍受的电梯，而现在我快变得神智不清了。只想快点见到我的洛雪，喝点冰饮什么的。所以我认为那是幻觉。人在极度疲劳，或恐惧，或欢喜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幻觉吧，我笃定地笑笑，告诉自己没什么。
　　可是当我在走下一层阶梯时，我又听到了叹息声。我不禁打了寒颤，错觉，一定是错觉，我说服自己。但是我现在的脚也跟着有点打颤了。我屏住呼吸继续往下走。那叹息声一声声的，不间断地，越加清晰。这下我确定那一定是人发出的声音，而且是个女声。
　　会是谁？难道有人躲藏在这里哭泣吗？谁会在这里呢，大白天的。当我走到阶梯尽口，我观察了四周，没见什么，我想是自己多虑了。在推开那道门，我无意看到楼梯的墙上写着一个奇怪的数字：1/2/27.这是什么数字，难道是某个人的恶作剧吗？我没多想，走出了门。
　　这里非常静寂，甚至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仿佛不曾有人来过。前面是一道透明的玻璃门，里面一片黑暗。我想都没想便推开了。这时候我没有考虑这里是不是我要来的地方，我为何这么很自然地推门。我眼前一片黑暗，不知身在何处。人在缺少光线的情况下，眼睛便看不出任何东西。我失了方向感，心头滑过一丝凉颤的恐惧。
　　“哎.”
　　这时我清晰听见那声音约从我前方三尺地方传出的。迫使自己慎定下来，我想假使有人故意恶作剧也没什么可怕的。
　　“你好，擅自来到这个地方，我想是走错了，如果打搅了你我感到很抱歉。”我平静地说。
　　“哦，没关系，已经很久没人来了。孤零零的甚是寂寞。”
　　随着话音落下，房里突然亮了起来。是那个人无声息地开灯。我双眼受不了这突暗突明，半晌才恢复。我终于看清这里。眼前是一名女子，面色苍白，双眼无神，懒散地蜷缩在沙发中。那宽大的沙发似有一股巨大力量要吞噬着这名女子的灵魂。
　　我在她对面而坐，隔着较远的距离。房里非常静穆，能听到自己呼吸声，却感受不到她的气息。

“你是第三个来到我这里的人，”她缓缓说着，“我不知道你能陪我多久，我很寂寞。”
　　“我只想知道现在我在哪里，显然这里是与这座大厦格格不入。”我明确指出我的怀疑。
　　“的确，你想知道什么呢，你不会害怕吗？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她低声叹息“就不能跟我讲些快乐的东西吗？一定要追根究底？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我提醒你。”
　　“谢谢你的提醒。我想任何人来到这里，都会有疑问，而我是很好奇的人，任何奇怪的事情我都想了解清楚。”我本来对这事情没兴趣，但听她这么说了，我反而想知道。
　　“为什么，不要逼我，不要逼我。”她尖叫着。对她突然产生的奇怪反映我很吃惊。
　　“还是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助你。难道你想这么象游魂一样生活吗？”我试图平息她的心情，于是放缓了语调。
　　“啊——”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呆滞很久。“你确定可以吗？”显然她思想挣扎了很久，平静地问道。
　　“当然。”
　　“理由？”
　　“我对任何事情都采取半信半疑态度。我可以接受任何古怪至极的事。而我知道你一定不是一般的人。”
　　“你是谁？”
　　“易思瑞。一个普通人。”
　　“看的出，你不同常人。能和我对话这么久。好吧。”她娓娓道来。
　　“是的，我的确不是一般人。在一次无意‘事件’中我来到了地球。对这里一切都很好奇。于是我用了地球人的躯体。我用我们的方法复制了一个人。我的魂钻进躯体，从此和地球人一样有了感官。喜怒哀乐，冷暖，等等。一天我认识了一个男人，并且爱上了他。他就在这幢楼的27层工作。我和他度过了最快乐的时光。某天，我发现他背叛了我的感情，心痛欲碎，便来到楼顶端想自杀。后来他亲眼看着我落下去。不久他也死去了，我的魂没有随着躯体的死亡而消失。我放不下这里，依旧停留在这里，回忆着.”
　　“所以我看到的是你的魂魄。或者你本来面目？”我抑制住自己情绪镇定地问道。一次****事件中我发现了难以置信的事情。
　　“不错，你现在看到的我，是我以地球人的形态存在的魂魄，至于我真正面目和这存在形式差不多。你能想象我有多痛苦吗？”
　　“是的。我想起了《人鬼情未了》。你走在人群中，轻易穿梭于人的身体，看似存在，实际是不存在的孤魂。什么也做不得。那种无奈，那种悲痛——”我说不下去了，不能想象下去。
　　我听到她的哭泣声，听得我的心痛的象刀割绞般。
　　我需要转移话题。
　　“那么这层楼到底是几楼？”这时我脑海突然闪现出我在通到口看到的数字。
　　“是1/2/27层楼。”
　　“什么？”她的回答确定我刚才没看错。
　　“很奇怪是吗？”她看着我的疑问的目光继续说道，“存在又不存在。”
　　“存在又不存在？”我思考着她的话，“这1/2/27层的空间是存在的，但实际上并不存在。”这时我发现我说出的话简直是乱弹琴，有自相矛盾的嫌疑。
　　“是的，你这么想也是对的。我用了一种力量，使这里成为一个虚拟空间，因此它存在着。实际上并不存在。”她在我的话的基础上解释了一遍。“其实这原理是很复杂的，我用你的思维表达这种不寻常的状态。”
　　“那既然是存在的，也该有种特殊的存在方式吧。存在又不存在，是何种存在方式呢？”我继续推敲，“我很难理解你们的原理，那么，就算是种‘鬼魅的存在’吧。”
　　“呵呵，你真聪明。这么理解也不错。”她露出赞赏的口气。
　　“呵呵，很多事情其实换种思维想，并不复杂。而现在，我终于看到你的笑容。”
　　“哦，”她的脸一下子阴暗下来，“其实真应该谢谢你，你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一个了解我的人。”她抬起头望了我一眼，脸蛋重新扬起了笑容。
　　这时，我突然联想到其他事情。这是不是和她有关？
　　“听说这幢楼曾死过三个人是吗？”我等着她的答复。
　　沉默了很久她才缓缓地开口，“是的，第一个是我爱的人，第二，第三，是象你一样突然闯入我这里的人。那两个害怕我，把我当可怕的鬼，看见了我，没说得几句话，就吓死了。”顿了顿，她说“其实我无意害人啊。”我能感到她的无奈。
　　可是事实上，毕竟是她间接地害死人了，不是吗？虽然他们两个的死，有他们自身因素，客观上是她害死了人。
　　“你认为他们的死和你有关吗？”我试探道。
　　“是的，我承认，我无意害人，人却因我死。这也是我难受的原因。”
　　“如果，你想让自己快乐的话，我看你呆在这里是不合宜的。落叶归根，你可理解？”
　　“谢谢，我明白，我应放下一切。是你让我意识到我存在这里的严重错误，我马上就走。”
　　我的话似乎伤害了她，可我斟酌了良久，觉得应该这么坚硬地说。这会儿，听了她的话，又觉得有些愧疚。
　　“等等！”我又想到一个问题。“既然这层楼是鬼魅存在着，常人是不易发现的是吗？”
　　“是的，不过他们和你的闯入似乎也有种力量的驱使吧。比如我极端的悲痛，你或者是极度的疲劳等等。你和我同处在极端的条件上，于是我们相遇了，你进入了我的领域。”
　　原来如此，但我很难想象她话的科学性，但又找不到适当的方式去解释，暂且就这么认为了。
　　后来她不知用了什么力量，只见她一挥手，我的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来时，耳边有人声。我睁开眼一看，是洛雪。她笑着对我说，“是不是天热的你中暑了，有人见了昏倒在过道上。”
　　“这样啊，没见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见了，见你这样子吓了我半天。”
　　哈哈，没有就好，我暂且先不告诉她这怪异的经历。
　　我们相依走在街上准备寻找个好地方吃午餐。
　　“这楼共有几层啊？”
　　“三十二层。”
　　“没有多吧？我是说共有几个27层呢？”
　　“哈哈，又说胡话。当然只有一个了。”
　　这时，我听见一个女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朋友，我走了，谢谢你。今后你再也见不到死亡和‘鬼魅的存在’了.”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听到了，听到我们的肚子都在叫呢！”
　　环，一个环。
　　世界是一个环，生命是一个环，人生路程是一个环，人性的发展是一个环。
　　任何事物都可以构成一个环。
　　地球发展的终极会是什么？在绕了一大圈后，终究是回到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