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西门庆继续朝街东头走去,刚走出没几步,听见有人叫他,西门庆停下来,转过身子一看,
发现叫他的是“善记麻将馆”负责人王婆。
王婆原是街道居委会工作人员,负责查电表、查水表、收卫生费。机构闹精减,一排队,王
婆文凭本本最低,基本是文盲。说她基本是文盲,是因为王婆跟着查过几天电表、水表,认
识了几个数码字,算扫过盲了。这样的人,自然是精减的首选人员。
王婆下岗后,并没有学那些没志气的下岗工人,整天到市政府门前闹静坐,向政府要饭吃。
她租借了居委会一间临街的房屋,开了麻将馆,取名“善记”,是一位老夫子帮着取的名,
善记等于善聚,是善于聚财的意思。经老夫子一解释,王婆高兴得直跳脚,她想到自己这么
多年真心给政府办事,一下子说精减就被精减了,没意思,真没意思,看来后半辈子是该好
好聚聚财了。
王婆叫住西门庆,嘴皮像抹了蜂蜜一般甜:“西门大官人,这些日子怎的没见你过来抹几把?”
虽然西门庆没当官,但是根据王婆的经验,逢人抬举着点总没错。比方说,见了个工商干部,
或者税务干部,不管人家是不是科长,你叫他科长就是了。人家今日不是科长,明天说不定
说是,官衔往高处叫,谁听着都高兴,工商管理费、税务费也会少收点呢。
西门庆见王婆没话找话,不大想搭理,嘴上应付几句,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了刚才窗台上泼
水的美妇人,开口便径直问道:“王主任,巷子口拐弯第三家那个娘子,姓氏名谁?”当然,
正如西门庆不是官人一样,王婆也不是居委会主任,叫她主任,是图让她开开心,便于把话
继续往下说。王婆一听,知道西门庆心里的意思了,却故意装没听懂的样儿,傻乎乎地说:
“拐弯第三家?那可是家公厕。”
西门庆说:“王主任在同我开玩笑——当真那是家公厕倒也好了,可是瞧那美妇人的穿着打
扮,一点不俗,气质高贵得很。”王婆翻翻眼睛,抢白西门庆道:“你倒尽想好事,人家那女
子可是个正经人,从来不兴在社会上乱玩的。”西门庆笑了:“王主任这话怪了,谁是在社会
上乱玩的?”王婆语塞了好一会,赶紧说:“反正一句话,你别想沾那女子一指头。”
听王婆这么说,西门庆更上劲了。社会上折烂污的女子到处都是,花几个银子就能上手,他
自封猎艳高手,自然不能太把占有那些折烂污的女子算数。有一阵,西门庆爱打“警兔”,
就是专门瞄上“警花”下手,精神上能得到满足,生理上却不太满足。原来,那些个“警花”
平日在警营中受压抑惯了,演床上戏时也很难放开,硬板板躺在床上,像个死人,西门庆常
常自嘲地说那是在“奸尸”。这一阵子,西门庆猎艳的兴趣转移了,目标是那些美艳的少妇。
根据他的经验,少妇在婚后有段甜蜜的日子,再接下来是乏味的家庭生活,日复一复,看相
同的脸,说相同的话,做相同的事,精神上会产生一种饥渴,而且她们床上功夫也好,只有
费点心勾上了手,等于是白拾了块“金砖”。
这么想着,西门庆更是急于要打听那个美妇人的姓名。见他一副猴急的样儿,王婆开心地笑
了:“抽时间来抹几把麻将牌,我保证介绍你们互相认识。”西门庆笑道:“不就抹几把牌吗,
行啊,我这就有空。”王婆说:“哪有你这般说起风说下雨的。”西门庆说:“哪请王主任定个
时间……”
正说着,挂在腰间的BP机响了,西门庆掏出来一看,是另一个叫卓丢儿的小姐在呼他。赶
紧拿出大哥大回话,对方一付嗲声嗲气的腔调:“你又在什么地方泡妞?快来嘛……”西门
庆匆匆回了几句,转过脸对王婆说:“有个港商等我谈判,催好几遍了,今天没空,改日吧,
改日还请王主任相助。”
王婆老于世故,一眼就能看透西门庆这点把戏,她没戳穿,也不想戳穿,顺着对方的话往下
说:“西门大官人真是太忙了,像党和国家领导人一样,日理万机。”西门庆听了,在心里嘀
咕一声:狗屁日理万机,我是日理一机呢。他招手拦住一辆的士,往前排坐下,临走时没忘
那档子事,抄了个BP机号码递给王婆:“王主任,我可是拜托你老人家了,有情况赶紧呼
我。”
04
换个日子,王婆瞅准机会叫住潘金莲,二人亲亲热热拢在一起说贴已话。王婆上下打量潘金
莲,嘴里“咂咂”直叫唤,像凭空拾了块金元宝似的:“咂咂,这般美貌的娘子,整天呆在
家里让老公一个人欣赏,岂不是太可惜了?”潘金莲抿嘴一笑:“王妈妈说笑话吧,哪里还
谈什么美貌?早成昨日黄花菜了。”
王婆说:“还蛮谦虚谨慎呀,漂亮这东西,可是拿钱也买不到的,该谦虚的时候得谦虚,不
该谦虚的时候不能瞎谦虚。”王婆这话像批评,实际上却是表扬,说得潘金莲身子骨轻飘飘
的,像踏在一块云朵上一样。
王婆见潘金莲有入港的意思,话说得更露骨了:“改天到麻将馆里来抹一把,我保证让你赢。”
潘金莲说:“哪能呢,打麻将总是有输有赢,王妈妈能保证我赢?莫不是抽老千?”王婆说:
“瞧娘子说到哪儿去了?要是抽老千,我这麻将馆还能开得下去?只怕早被人砸烂了。”潘
金莲说:“那怎么能保证赢牌?”王婆一笑:“凭娘子这么漂亮的脸蛋,我来找个冤大头,那
人光顾看娘子标致的脸,迷迷糊糊出牌,不输钱才怪。”
潘金莲乐了:“听王妈妈说的,这世上如今哪里还有那么傻的男人……”王婆说:“有哇有哇,
明天下午吧,你到麻将馆来,我保证你能赢钱说是了。”听王婆说得如此肯定,潘金莲心里
倒有些疑惑了,那人是谁呢?前几日从窗口往外泼水,不小心泼到一男子身上,那日子她认
识,是清河市有名的混混儿西门庆,王婆要叫的冤大头,莫非是他不成?转念一想,管它的,
只要能赢钱,怎么玩都行,凡事还有王婆撑着呢。
第二天下午,潘金莲果然如约来到了王婆的麻将馆。厅堂里,有几桌麻将客正在抹牌,烟雾
缭绕,间或夹杂一阵阵吆喝声。潘金莲径直走进去,在一个包厢里找到了王婆。王婆让潘金
莲坐下,自己出去打呼机,那边很快回话了,王婆说:“西门庆吧,快来呀,好事就快成了
呢。”西门庆兴奋得直拍大腿:“好的好的,我马上到。”王婆放下电话,没事儿似的回到包
厢里,同潘金莲有一搭无一搭说些闲话。
不到十分钟,西门庆打的来了,腋下夹着个黑色公文包,手中拿个大哥大,一付大亨派头。
进门同王婆打声招呼后,便一个劲地朝潘金莲点头哈腰。潘金莲一见,果真是被她泼了水的
那个男子,脸微微红了,不知该说什么好:“先生,那天的水……”西门庆油腔滑调惯了,
拦住潘金莲的话头开口说道:“要不是有那盆水做媒人,哪里会认识这么漂亮的小姐啊!”
王婆假装糊涂地说:“好呀,原来你们认识?莫非你们串通好了来赢我老婆子的钱的?”西
门庆说:“哪里哪里,就见过一面。”王婆说:“开个玩笑呢,可以开始了吧,三个人,看来
只能玩‘斗地主’了。”西门庆说:“行,就‘斗地主’。”说着转身问潘金莲:“‘斗地主’潘
小姐会吧?”潘金莲是“斗地主”的高手,却假装谦虚地说:“刚学会不几天,凑个角儿试
试。”
西门庆拿起桌上的扑克牌,熟练地洗了几遍,把手递到潘金莲跟前,让她抬过牌了,就开始
起牌。第一把西门庆叫了个地主,结果地主输了;第二把王婆叫了个地主,地主又输了;轮
到第三把,西门庆摸到了那张地主牌,可他没叫,把机会让给王婆,王婆刚才当地主输了一
把,不敢再叫了,最后机会留给了潘金莲,潘金莲本不想叫,可是见西门庆不断冲他做眼色,
就硬着头皮叫了。谁知这个小动作让王婆看了个清清楚楚,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却犯开了咕
哝:一对狗男女,他们在算计我呢!
果然,这一把潘金莲当地主,却赢钱了。王婆一边从口袋里掏钱一边说:“你们两人打牌好
默契,像两口子似的,一个眼色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我老太婆一人不敌你们二人,今天只
怕要输。”西门庆说:“王主任这是在表扬我们呢,还是在批评我们?”他故意把“我们”二
字说得很响,意思是他同潘金莲的关系已不大一般了。王婆说:“少在这儿套近乎,人家潘
小姐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哄的。”
潘金莲赢了钱,不好多说什么,接下来打牌,说来也怪,这天她的牌运特别好,当地主时,
地主赢;不当地主时,地主输。一个多小时下来,潘金莲桌前的抽屉里已经塞满了人民币。
西门庆大输,王婆小输,王婆本是来帮着拉皮条的,却在这儿陪着输钱,心里早已不乐意,
找个由头,去照看外边麻将馆的生意,抽身先出去一会儿。包厢里,就剩下西门庆和潘金莲
两个人。
见机会来了,西门庆站起身,借口帮潘金莲数钱,顺势过来拦腰一把从后边抱住潘金莲,嘴
里喃呢叫唤:“潘小姐,你可真想死我了……”潘金莲挣扎着:“不要,不要这样……”她一
只手抓着抽屉里的钱,另一只手掰着西门庆的手。“让我亲一下,就让我亲一下。”西门庆说。
潘金莲说:“快放手,要不然我真的会生气了!”西门庆问:“你真的生气了又怎么样?”潘
金莲说:“你如果再这样,我永远不理你。”西门庆一听,这话有希望,听潘小姐的意思,如
果松手了,今后还会有戏。这么想着,他的手慢慢松开了。
不巧的是正在此时,王婆忽然闯了进来,见西门庆拦腰从背后抱着潘金莲,而潘金莲扭动着
腰肢,似乎正在同西门庆说什么话,王婆赶紧收住脚步,却已经迟了,对面那两个狗男女像
被人当场抓住的小偷,表情很不自然。王婆说:“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西门庆说:“不
关潘小姐事,是我这个粗人爱动手动脚的惯了,王主任多包涵着点。”潘金莲瞪西门庆一眼,
委屈得差点要哭。